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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1

1

我目光涣散地瞧着方如敬。

他一身大红喜袍,丰神俊朗的面容满是愧疚。

他蒙住我的眼:“很快就好了,阿棠......”

我陷入了黑暗,只感觉到冰凉的刀刃刺入我的皮肉。

我的灵墟一空,随之而来的疼痛几乎要让我昏死过去。

今日本该是我和他的大婚之夜。

而我的夫君,为救他奄奄一息的义妹,剜去了我的内丹。

意识模糊时,方如敬抱着我亲吻我的额头,不停地说对不起。

一颗泪落在我颈上,我听见他说:“阿棠,妖怪没了内丹不会危及性命,可青青快要死了,我别无他法。”

但他不知道,我的雷劫将至,而失去内丹的妖是渡不过去的。

醒来后只有桃杏守着我。

身上仅穿了件亵衣,我摸了摸心口,那处的伤隐隐作疼。

灵墟空荡荡,我再也不能再靠灵力愈合伤口了。

“她如何了?”我开口,声音有些喑哑。

桃杏不敢看我,小声说:“大夫说孟**身体状况有所好转,侯爷在西院陪着。”

她为我抱不平:“侯爷只惦念着孟**,却不顾夫人,新婚之夜抛下夫人,属实偏心。”

方如敬将昨夜的事瞒得很好,桃杏全然不知,以为我心疾犯了。

阖府上下,除了已故的老夫人和方如敬,无人知晓我猫妖的身份。

我心下悲凉,记起老夫人临终前,将她的手镯戴在我手上。

她从不介意我是妖,说我是方家的福星,她膝下无女,早已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。

我在侯府待了五年,她怕以后我无处可去,又看出我的心思,便定下了我与方如敬的婚事。

彼时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红着眼忙完丧事,紧紧握住了我的手:“阿姊,孝期后我便娶你做我唯一的妻,这样便能永远在我身边。”

他专注地凝视我,仿若我是他最珍重之人。

但没过两年他便带回来一个女子,说是他幼时的玩伴,也是老侯爷的义女。

“阿姊,青青她如今孤苦无依,又落一身病,便收留她如何?”他如孩童时期一般扯着我衣袖撒娇。

他说只把孟青当做妹妹,可他目光频繁落在孟青身上,其中的怜惜逐渐变了味。

孟青生的好看,又善琴棋书画,每每出门便会吸引旁人的注意。

有一回,方如敬带着我和孟青同去游船宴,喝醉的男子碰了孟青,被方如敬踢下了水。

那是狼崽对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。

2

孟青在下人的搀扶下过来看我。

她脸色仍旧苍白,嘴唇却有了血色。

看来我的内丹给了她活路。

她双腿一弯,朝我跪下。

“如敬哥哥说是姐姐寻来的灵药救了我一命,姐姐大恩大德,青青没齿难忘,”她以头磕地,再抬头额间红痕明显。

我目光落在了她腰间的平安扣上,那是当年我冒着被佛光所伤的危险为方如敬所求。

他竟将平安扣送给了孟青。

我攥着手,指甲嵌入掌心而浑然不觉疼痛。

“因我之故搅了如敬哥哥和姐姐的大婚之夜,青青万分抱歉。”她说着又磕了个头。

而我只是冷冷看着她,全程无言。

她泪眼盈盈地看我,语带柔弱:“我知姐姐心里怨我......”

我打断了她:“我并无姊妹,你既知我与小侯爷拜过堂,又唤我姐姐,莫非也想嫁与他?”

她怯怯收了话,眼神惶恐,还维持着跪坐的动作。

许是收到消息,方如敬匆匆赶过来。

他连忙扶起孟青,对着我便是斥责:“青青病还未好,你让她跪着是为何?”

我喉间一痒,抑制不住咳嗽出声。

方如敬表情一滞,语气和缓了些:“昨夜是我的错,要怨便怨我,别为难青青。”

他护人的架势同从前护着我别无二致。

当初他尚且年幼,亲眼见着我从小狸奴变成人,非但不畏惧,反而更加亲近。

云游的道士经过发现我的踪迹,将我打伤。

身量不高的方如敬挡在我面前,拿起他父亲留下的剑对准老道士。

“你若杀她,我必杀了你。”

他常常跟我说:“阿姊是善良的妖,同天上仙女一般,我不许任何人伤害阿姊。”

我出神地望着他:“可到头来伤害我的竟是你啊。”

方如敬愣了愣,一旁的孟青头微微后仰,从他身上滑落,晕了过去。

方如敬迅速把人打横抱起,生硬地说了一句“好好休息”便离开了。

3

我足足养了几日,才能下床走动。

方如敬差人送了很多珍品药材过来,再没来看过我。

此时已入秋,窗外的海棠树纷纷落叶。

正如我日益况下的身体,垂垂凋零。

还有月余就是我的命关。

府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,小侯爷频频去西院,下人们也跟着奉承巴结孟青。

可叹我在府里待了这些年,协助老夫人打点府上,老夫人去世后我也照常厚待下人,却只得了桃杏一人能够真正亲近。

桃杏嗤之以鼻:“夫人你别理那些墙头草,尽是些趋炎附势之人。”

她无意中碰到我的手,赶忙将我的手贴在她脸上:“夫人的手好凉,桃杏给你捂捂。”

我看着她,抬手摸了摸她的头。

桃杏是我刚来侯府时从路边捡来的小丫头,已经跟了我许久。

无论发生什么事,她总是站在我这边。

我寿元所剩无几,是该为小丫头好好筹谋了。

孟青之后还来过几次,被桃杏挡在门外,于是便作罢。

至于方如敬,每次都是趁我入睡时悄悄进屋。

我闭眼假寐,他伸手替我将碎发拂开,轻声叹气:“阿棠,你为何就不能服软些?”

很快就到了老夫人的忌日,我去了祠堂,跪在老太太的灵牌前烧起了亲手抄的佛经。

她曾经带我去京郊的佛寺,住持见了我,只道:“虽为妖形,但藏仙骨。”

这些年我无事便诵读佛经,身上的妖性被渡化不少。

我凝视着老夫人的灵位,喃喃道:“您的恩情我应是还完了。”

自祠堂出来,借着月光,我看见一道身影在树下喝着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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